
初秋的泰山玉泉寺,清晨微凉的风掠过千年银杏树的枝丫配资炒股公司,落叶飘落在斑驳的石阶上,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曾见证的峥嵘岁月。这座始建于北魏年间的古刹,是晨钟暮鼓的佛教圣地,而在抗日战争的烽火岁月里,它还有一个更响亮的名字——泰北独立营驻地,见证了八路军战士与当地群众浴血抗敌的峥嵘岁月。

泰山玉泉寺航拍。记者陈阳摄
千年古刹迎烽烟
泰山玉泉寺,旧称“佛爷寺”,坐落于泰山北麓幽深的山谷之中,三面环山、一面临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寺院依山势而建,殿宇错落有致,大雄宝殿庄严肃穆,东西配殿对称工整,院中古银杏虬枝盘曲。
然而,这座千年古刹的宁静,在1937年“七七事变”后被彻底打破。日寇沿津浦铁路南侵,1937年12月底占领泰城,烧杀抢掠的铁蹄逐渐逼近泰山山区。1938年1月1日,徂徕山抗日武装起义爆发,八路军山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第四支队成立,鲁中地区的抗日烽火熊熊燃起。同年5月,山东抗日根据地创建,泰西区、泰山区抗日根据地相继建立,泰山北麓的大津口、藕池、牛山口等地,成为抗日军民开展游击战争的重要区域。地处深山、隐蔽性强的玉泉寺,因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成为抗日力量的理想据点,千年古刹自此披上戎装,成为泰北独立营抗击日寇的重要阵地。
在2001年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的《中共泰安历史大事记(第一卷)》,有一句“(1942年)11月,敌合击(泰北)独立营驻地佛爷寺将这千年古寺尽付一炬”的记载。泰山景区玉泉寺管理区以此为线索,通过查阅书籍和网络检索、走访调研周边村户、实地考察纪念碑、与革命烈士家属联系等方式,对抗日战争时期曾在泰山玉泉寺驻扎的泰北独立营与营长范立中的相关信息进行挖掘和整理,揭开了一段红色抗日历史。
范立中,1907年出生于泰安县羊娄东村(今属泰山区省庄镇),受叔父、泰安近代教育家、革命烈士范明枢的影响,自幼心怀家国大义。据范立中友人发表的《忆战友范立中同志》记载,日寇入侵后,各地群众团体自发组织民兵、游击队等抵抗日寇、保卫家园。在山东抗日根据地鲁中地区,范立中组织“无极道”抵抗日寇,并于1938年率部分“无极道”会员加入八路军泰安独立营,正式走上革命道路。同年10月,他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抗日战士。

省庄镇羊东村纪念范立中的石碑。通讯员供图
玉泉寺地处深山,隐蔽性强,战略位置绝佳,成为范立中眼中理想的抗日据点。根据曾与范立中共同在泰城抗日的王永坚所著《风雨八十春》记载,范立中作为“无极道”道首,表面上利用玉泉寺传道解惑,在泰安群众中有“范神仙”之称,威信极高。实际上,范立中利用道场宣传抗日救国理念、进行军事训练,加之其所带“道友”爱护群众、打仗勇敢,常令敌人望而生畏,因此周边百姓受其引导,自觉加入革命队伍,抗日力量不断发展壮大。
独立营的烽火岁月
这片土地的每一寸都浸染着英雄的鲜血。
大津口乡东店子村吴乃安老先生(1937年出生)的父亲吴登禹便是在玉泉寺牺牲的情报员,父亲牺牲时,吴乃安还不到两岁。吴登禹为了提高传递情报的速度和敏捷性,经常进行负重训练,从最初绑5公斤沙袋逐渐增加重量,在山间小道上来回穿梭,练就了“草上飞”的功夫。
1939年9月的一天,八路军在玉泉寺开会时遭汉奸告密。日寇在寺院对面的莲花山架起机枪,对着大殿疯狂扫射,吴登禹从窗户逃出后,听到殿内仍有人呼救,便不顾个人安危毅然折返救人,将人从窗户托出。然而,就在他准备撤离时被日寇的子弹击中,不幸壮烈牺牲,与殿内12名八路军战士一同倒在了血泊之中。如今,吴乃安之子,59岁的吴钦宝经常到爷爷牺牲的地方转一转,告诉爷爷,“鬼子早就被打跑了,我们现在的日子很好”。

吴登禹的革命烈士证明书。通讯员供图

吴乃安和儿子吴钦宝。记者刘小东摄
1941年1月,日寇打通泰莱、泰新公路,泰安县南北联系受阻,抗战形势愈发严峻。为了更有效地开展抗日斗争,以泰新公路为界,泰安县被分为泰安、泰北两县。同年9月,泰北县委成立,同时组建泰北独立营,范立中任营长,队伍承担游击作战、根据地保卫和群众动员任务,驻地就在泰山玉泉寺。
根据《风雨八十春》记载,当时县委驻地在石灰沟,在山窝中地形隐蔽,但遇敌情易陷入被动,因此独立营驻地在附近除了便于训练,更重要的是警戒保护县委。
当时,日寇在泰安疯狂扫荡,增设据点,推行“三光”政策,妄图扑灭抗日火焰。作为泰北独立营的核心据点,玉泉寺多次成为日寇重点“关照”的对象。大津口乡和尚庄的李正颜年轻时曾在寺内做工,他清晰地记得:“那时候大殿在银杏树北侧,东、西两院完好,四个人能在明代大钟里面坐下。”
战火无情,抗日战争期间,玉泉寺至少经历了三次围攻。一次,范立中正在寺内议事,侦察员突然传来消息,日寇正朝着玉泉寺方向袭来,范立中当机立断,迅速组织人员撤往西边四季沟。由于行动迅速,部队得以安全转移。敌人扑空后恼羞成怒,在寺内大肆破坏,纵火焚寺。尽管遭受重创,但独立营的战士并未气馁,他们在山林中整顿队伍,伺机反击。
泰北独立营以玉泉寺为依托,主动出击打击日寇,配合主力部队进行了大小战斗400余次,歼敌千余人,保护了群众,巩固扩大了山区抗日根据地;1942年初春,在芝田河伏击战中,打死打伤30余人,俘虏伪军200余人;1943年仲秋,大河峪村迎击战打响,战斗从16时持续到凌晨,独立营战士凭借顽强的意志和有利地形,打退日寇十多次冲锋,歼敌80余人。
大山里的红色情报网
随着抗战形势的发展,玉泉寺的战略地位日益凸显。这里不仅是泰北独立营的指挥部,更成为连接鲁中军区与泰城地下党的交通枢纽,这里编织起的红色情报网络,为取得抗战胜利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玉泉寺管理区征集到的抗战时期的电台(非泰北独立营用过的电台)。记者刘小东摄
1942年8月,山东纵队派鲁宝琪率队在泰北建立情报站,在泰山东麓人烟稀少的大河峪(今省庄镇大河峪村)盖了简易房屋,并安设电台。范立中组织在泰山后藕池村西南深山沟老爷峪(今玉泉寺青岗峪革命旧址,从新工队向南约2公里的山沟中)建了一座简易房,用来架电台和当工作室,并协助鲁宝琪、徐毅民(泰北县敌工部长)建立起了从泰安城到鲁中军区的情报线。这条情报线宛如抗战时期的“隐形战线”,在搜集情报、掩护同志、惩治汉奸以及护送过往干部、物资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吴乃安介绍,当时鲁宝琪负责情报搜集和交通联络,常带电台在泰山北麓大河峪沟活动,也曾在青岗峪的山洞里隐蔽,范立中也曾因日寇在村里大扫荡而隐蔽在青岗峪山洞中。
深藏于大山之中的青岗峪山洞,隐蔽性强,即便是沿着如今新修的道路前往,看着不远的距离,步行也需要40多分钟。“山洞距离地面还有两米高,需要爬上去。”泰山景区玉泉寺管理区党支部书记、区长亓玉才告诉记者,山洞能容纳20余人,现在洞中还有一些乱石搭建起的方便行走的台阶。
泰安地区的敌占城镇工作主要在泰安城。根据《中共泰安地方史》记载,1943年10月,泰安地下交通情报工作领导人鲁宝琪被捕牺牲后,泰安城的地下工作受到很大破坏和影响。1944年秋,鲁中区党委决定成立泰城工作委员会,曹星布任书记,许子杰、马树梅、范立中、徐毅民任委员,在区党委和泰山地委领导下,主要负责泰安城及大汶口等地党的地下工作。工委主要活动在泰安城以东的省庄、山口一带,很快在岱峰、黄山、范镇、高而几个区建立了工作站,并从一些区中队中抽调人员组织了一支武装工作队,在泰城周围地区开展武装宣传,瓦解敌伪军,打击死硬汉奸,配合城内地下斗争。
据范立中的回忆录《忆抗日战争爆发后的革命活动》记载,当时他还发展了一些敌伪内线,如伪军中队长张文亚、伪乡长李庆林等,通过他们获取敌伪情报。“张文亚,夏张人,抗日战争开始他就参加革命,后被捕当了伪中队长,是泰安(西)县敌工部安插的内线关系,给我们做了些工作。”范立中在回忆录中写道,有一次,泰安独立营副营长张超被捕后,泰山地委和军分区决定让张超趁机打入敌人内部,“伪军上层人物在抽大烟时什么情况都讲,张超通过郭占武(药店联络点负责人)和伪乡长李庆林及时把情报送了出来”。
岁月铭记英雄志
据《中共泰安地方史》记载,1942年6月,日寇对泰北地区发动疯狂“蚕食”和扫荡。至1942年年底,原本近400人的泰北独立营急剧减员,不足百人,独立营驻地玉泉寺被付之一炬。之后,泰北独立营合并入泰历县大队,后又整编至山东军区第四师第十二团,转战各路战斗直至抗日战争结束。解放战争时期,范立中随部南下,先后担任信阳、洛阳、武汉铁路分局党委书记,郑州铁路局基建党委书记,1991年于郑州病逝。
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泰山脚下的村民是抗战战士的坚强后盾。大津口乡西店子村的张胜新(1950年出生)回忆,他的父亲张灿祥曾多次掩护独立营战士:“当时有20多个八路军住在我家,指导员王永坚也在。有一次,王永坚被日本人堵住,往山里跑,跑到牛山口时吐了血,幸好遇到一个放羊的,告诉他找我父亲。我父亲把他藏在小西屋的地窖里,白天藏着,晚上出来,还把家里的煎饼、窝窝头省下来给他们吃。后来王永坚回来看望我父亲,还说‘当年的地址没变,就是树多了点’。”张胜新告诉记者,新中国成立后,当年在他家住过的八路军都陆续回来过。
在艰苦的环境中,军民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为了更好地掩护地下工作,范立中的女儿还认张胜新奶奶为干娘,以普通人家的关系作掩护,开展革命活动。“她的两个孩子后来还专门来过,找我的父亲,也寻找他们母亲讲过的青岗峪山洞。”张胜新说。
为支持抗日,范立中全家都作出了巨大牺牲。据省庄镇羊东村村口的纪念碑记载,范立中的祖母被日寇毒打身亡,4个弟弟相继参加抗日队伍,其中四弟范立贤(化名朱玉涛)任泰山独立营三连连长兼指导员,在西长店对日作战中牺牲;二弟范立德(化名于心一)在解放战争中任泰宁县东庄区区长,被国民党杀害;范立德的儿子范正义随军南下时在舟山牺牲。“范营长一家都是英雄,为了打鬼子,家都被抄了,亲人也没了,可他从来没说过苦。”张胜新说,20世纪70年代,范立中在郑州工作时还曾寄来10元路费,邀请他的母亲到郑州相聚。如今,在省庄镇羊东村村头,纪念范立中的石碑静静矗立,与纪念其他烈士的石碑并肩而立,向世人诉说着一个家族的奉献与牺牲。
在玉泉寺内,至今仍能找到当年独立营活动的痕迹。今年57岁的泰山景区玉泉寺管理区工作人员张杰,曾在20世纪90年代于玉泉寺院内的银杏树下捡到过一枚弹壳,张杰家中还保存着一把八路军用过的大刀,都在无声讲述那段峥嵘岁月。“看着弹壳,我总会想,或许这就是当年机枪扫射留下的,我现在把弹壳和大刀都捐给了管理区,希望未来有更多人来到玉泉寺,聆听革命故事,缅怀先烈功绩。”张杰说。

张杰在银杏树下捡到的弹壳。记者刘小东摄
阳光洒在玉泉寺院内,千年银杏树又将迎来金黄的季节。漫步在玉泉寺内,银杏树下的机枪弹壳、山间隐蔽的情报交通洞,仍在无声诉说着那段古刹烽烟的红色往事。
记者:刘小东李岩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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